李追远:“我不渴。”
陈尊奉捡起地上的一个茶杯,蹲下来,拔出坛塞,给自个儿倒了一碗酒。
这酒,都变得浓稠了,如胶。
他抿了一口,老婆婆那张干褶的脸上,即刻浮现出鲜艳的红。
“我真的没料到,我居然还能遇到他,他,竟然还没死!
他也认出了我,在我使用出云海时,他就问我,是不是‘陈云海’的后人。”
李追远:“你是在哪里遇到的他?”
陈尊奉:“墓下。”
李追远:“你当时应该在自己的牢房里。”
陈尊奉:“是他忽然出现在我的牢房里。”
说着,陈尊奉指了指少年脚下:
“那天,我正在牢房内,承受着日复一日的水波折磨,地上忽然开了一个口子,他就这么爬了出来。”
在叶兑的陈述里,没有这一段分视角。
叶兑认为,只有自己见过魏正道,他还把此事,对另外三人保密。
“你没真的去过那个地方,只听别人的陈述,怕是很难理解那里的绝望。”
“那他,给你带来希望了没有?”
“第一次来,他只问我是不是先祖的后代。
第二次来,他带了酒。”
陈尊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:
“我真不知道,他在那里,是怎么搞到酒的,而且还有一整套精致的酒具。
我原以为,他和我一样都是在坐牢,在被镇磨中。
当我双手接过他递来的酒碗那一刻起,我才意识到,我们坐的,不是同一个牢。”
李追远伸手,推了推面前的椅子,确认还稳固后,坐了下来。
少年的目光,环视四周,厅屋后面,就是卧房。
陈尊奉的弟弟妹妹,如果死后埋葬,应该是在合院外,当然,极大概率是迟迟等不到哥哥归来,他们会自行离开这里。
而陈尊奉如果需要怀念弟弟妹妹,这会儿也应该直奔他们曾经的卧房,而不是停留在这厅屋里喝酒。
他的行为与他的叙述,都带着明显的“跳空”,意味着这其中,有着刻意隐瞒。
算了算时间,按理说,伙伴们这会儿应该已经杀进来了,结果毫无动静。
这说明,《无字书》里的“他”,的确是在为陈尊奉,争取时间。
“他与我饮酒,也与我聊了很多,我又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,你猜猜,是什么?”
“你死了,他还活着。”
“没错。我虽然还存在,但我其实早已死了。他不一样,他是真的还活着,而且活得很健康。”
玄门里,“活着”这一概念能被进一步细分,简而言之,越是超越寿元极限存活得越久,往往越不像人。
陈尊奉的意思是,当时,魏正道在他面前,还是个活生生的人。
这一点,在叶兑的陈述里,也得到了印证。
因为魏正道在把他所在的那间牢笼、水波刑罚提升到一个恐怖层次后,他受伤了,受伤后,他居然还能伤势恢复。
“伤势恢复”,只存在于正常活人概念里,邪祟视角下,只有“补全”。
“与他在一起时,周围的水波刑罚给予我的痛苦感仿佛也降低了,所以绝大部分时候,都是他在喝酒,听我讲。
不怕你笑话,我是真的怕冷场,怕酒局散了,怕他走了,怕他这次走了下次不来了。
所以,我不停寻找各种各样的故事,去说给他听。
从我幼年时,到我成年时,从我自己,到我阿弟阿妹,从陈家的故事,到琼崖的风土人情。”
“那你把你的理论,讲给他听了么?”
“讲了。”
“那他。”
“他认可了我。”